我的父母都是普通农民,50后,生活在我们国家经济最为困难的时代。父亲家里比较穷,有兄弟四人,父亲排行老四。听说父亲4岁的时候,我爷爷就去世了,所以我没有见过爷爷,是我奶奶独自一人把他们兄弟四人拉扯大的。我很敬佩奶奶,只可惜在我读初二的时候她就去世了。
我母亲的家庭稍微比我父亲家好那么一点点,只是一点点而已。如果说我父亲家是赤贫,那么我母亲家算得上贫农了。我母亲姊妹五人,她排行老三,上面这个姐姐、一个哥哥,下面一个妹妹、一个弟弟。同样我也没见过我的姥爷,他在我母亲十几岁的时候,患上食道癌就去世了。也是我姥姥一人把她们姊妹五人拉扯大。不过前些年,姥姥也去世了。
现在我已经长大成人,也有自己的小家庭了,我时常对没有机会好好孝敬爷爷、奶奶、姥爷、姥姥,让他们也享受一下现代的美好生活而感到些许的遗憾。
我父亲因为当时家庭实在是太贫困了,我奶奶一人也确实无力照顾他们兄弟四个,所以后来,他选择了当兵,被分配到天津警备区,一当就是七年。后来父亲退伍回来,几经辗转,去了附近的HN煤矿,当了一名普通的工人,不过他做的不是一线挖煤的工作,而是矿井内部的基建,很累也很危险,但一干就是一辈。那时父亲一人在HN煤矿上班,偶尔回家探亲,母亲带着姐姐、我、弟弟在家务农。在我三岁的时候,我们就举家迁到了HN,一家人终于团聚了。
我小时候听得最多的关于父亲当兵的事,就是部队在新兵入伍后,怎样给给他们练胆。父亲说,他刚入伍那年,部队为了训练新兵的胆量,会采取一种特别的方法。部队会把新兵分批送到离驻地数公里外的村庄附近,告诉新兵在那里有一块坟地。部队会派人事先在其中一座坟边上挖一个坑,能容下一个人。到了晚上,送新兵去执夜勤,让他们蹲在坑里放哨,不许出坑,而且必须呆在里面整整一个晚上。轮到我父亲放哨那晚,他穿好军装、检查好枪械,连长就把他送到了坟地,告诉他坑里有一块手表,可以看时间;有一个手电筒,但不能随便开,必要的时候才可以用来照明;有一部电话,如有紧急情况,可以打电话报告连部,连部也会随时打电话过来查岗。最后还不忘告诉父亲,坑边上这个坟是昨天刚埋的!交代好之后,连长就转身回连部去了。我问我亲:“您当时害不害怕?”父亲眼睛一瞪:“都是新兵蛋子,你讲怕不怕!”父亲接着说,那晚,大概十一点多,他蹲在坑里,忽然听到不远处有稀稀碎碎的声音,而且那声音好像还越来越近了(我估计当时父亲的心都紧张的要提到嗓子眼了)。父亲说他当时感觉有点不对劲,就立刻把子弹上了膛,趴在坑的边缘上,呈战斗姿势,并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喊一声:“口令!”片刻,那边传来了正确的回令,父亲终于舒了一口气。等到来人走近,才知道原来是政委一行两人从外面办事回来了。政委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,而父亲就又蹲回坑里,继续执行任务。我问父亲:“如果当时对面回答不出口令,或者口令对不上,您会开枪吗?”“会!”父亲斩钉截铁的说,“命令就是命令,必须执行!”
父亲在部队里还有一些艰苦的训练,比如让官兵全副武装,背着被子扛着枪,在大冬天里渡河,以锻炼他们的体质和毅力。
有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,就是当年的四人帮事件。当时听说林彪要叛逃,父亲他们部队的所有人,在那些天每天都是穿着军装、抱着枪睡觉的,随时准备接到命令后立即出动实施抓捕。后来接到消息说林彪叛逃乘坐的飞机在蒙古国坠毁,父亲他们也算只是虚惊一场。
还有一次,父亲部队的办事员出去采购物资,团长让他顺便给自己带包烟回来。在天津的一个商场里,刚好遇见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也在买烟,这人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照相机。外国人买的是价格贵点的香烟。当时部队的津贴是很少的,团长平时抽什么样的低档烟他清楚的很,但是办事员考虑来考虑去,还是咬牙买了一包贵的。回到部队后,办事员主动请罪,并向团长说:“俺看他脖颈上挂着个相机,万一是个记者,把俺买孬烟的时候给拍了下来,俺还穿着军装,他要是把照片登到报纸上,俺不是给部队、给国家丢人了吗!多出来的钱,就从俺津贴里面扣,俺认了!”团长听后,不仅把香烟钱如数给了他,还当众表扬了他。这就是真正的军人,心里装的不是自己,而是部队和国家!
当时部队里的兵都争先恐后的递交入党申请书,父亲也是在部队里入的党。直到现在,年近70的他,每年还惦记着什时候该交党费了,如果自己不在老家,就会打电话让我姐去帮他交。
在父亲的熏陶下,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兵。只可惜自身条件不达标。后来高考时,我又想报考警校,但亲朋邻里们又大都规劝,有的说:“你家没关系没后台的,就算上了警校,到时候还是给你分配到乡镇派出所,没什么前途”;有的说:“你家条件又不好,应该选个能快点挣钱养家的专业”……就这样,我背弃了初衷,现在想想,仍后悔不已。
父亲还是个酷爱钓鱼和捉鱼的人。记得小时候,由于家里生活较贫困,我们家的餐桌最常见的菜就是豆腐、豆芽、豆角、茄子之类的,荤菜很少买,但却总能经常吃得上鱼。
记得91年发大水,当时从早晨9点多到下午,那暴雨下的,简直就像瓢泼一样,眼看着外面的雨水就要漫过门槛了。而父亲一大早带了点干粮就钓鱼去了,也没有带雨伞,他“屹立”在大雨中一天,直到傍晚才回来。当时那雨下的确实有点让人害怕,弟弟才五六岁,吓得躲到床上的角落里了,就母亲带着姐姐和我在奋力“抗洪”,一个挖土往袋子里装,一个将装好土的袋子码在门槛上,一个用水瓢从院子里舀水往外倒,终于被我们筑起了一道将近半米高的“大坝”。傍晚父亲回来了后,母亲还冲着他吵了几句:“就只顾钓鱼,钓鱼,我们娘几个要是被大水冲走了,我看你怎么办!”父亲没作声。第二天,果然大雨继续,家也被淹了,各家各户都用大床板,上面放上能带的东西,摸着齐腰深的水,逃到矿上的临时安置点了。
还有一年,是在洪水过后。有一次,父亲下夜班回来,匆匆吃了点饭,都快半夜12点了,把我叫醒,说要拿撒网去撒鱼,让我去帮他背鱼篓。虽然居住区的洪水退了,但是田野里还是有漫过小腿肚那么深的水,又怕水底有石子、玻璃碴子之类的划伤脚,就只能穿着鞋趟水,再加上是深更半夜,外面一片漆黑,总觉得心里有点害怕。不过,虽说害怕,但看到白花花的鱼被渔网收上来时,心里还是格外喜悦的,因为附近的鱼塘都被洪水淹过,养的鱼基本都逃出来了。早上回到家,从鱼篓里倒出来的鱼足有一大盆,鲢鱼最多,还有鲤鱼、鲫鱼,个头还都很大。这么多鱼自己家也吃不完,就拿出去给邻居们一家分一点。
现在想想,也许父亲并不是真的爱钓鱼、捉鱼,而是当时家庭的生活困境,让他不得不“爱上”钓鱼、捉鱼。说也奇怪,越是家里穷,孩子们就越能吃。我大概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,家里包包子,大白菜粉丝馅的,我一顿能吃五个,那时候自己家包的包子可比现在早餐店里卖的大多了。而且我们家五口人,父亲一人上班,三个孩子上学,母亲又体弱多病。一切困难、折磨、煎熬,他都在默默地承受着,毫无怨言!
我母亲是个多灾多难的人,但同时也是个意志坚强的人。听她说,在她十三岁的时候,小腿就不慎摔骨折过,那时候,农村里医疗条件比较差,家医院治疗,于是就用两块小木板将她的小腿骨折处夹住,然后用布条绑上。到农忙时,家里人都得下地干活,就给他准备好一大碗水,放在她能拿得着的地方,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呆着。就这样,医院治疗骨折的方法,又是开刀、夹钢板,又是打石膏的,居然也好了。
还有一些事让我替母亲感到极度气愤。那时候农村还没有实行土改,还是公有制,吃大锅饭的,当时的乡镇也不叫乡镇,叫公社,各村都是以生产队的形式分配任务,基本上每家每户都要轮流上工。小孩子们力气小,大都被派去放牛放羊。有一次,母亲和几个小伙伴一起放牛,放累了,就在边上的红薯地里挖了点红薯出来烤着吃。同伴中有个叫X姑娘的说:“一会吃烤红薯会比较干,你回家去弄点水来,我们给你留一个红薯。”母亲想想也对,就回去取水了。等她取水回来,X姑娘说:“我们都吃好了,给你留了个大的,在那里埋着呢。”那个年代,人本来就出于饥饿的常态,再加上母亲取水跑了一个来回,也饿啊。于是她二话没说,赶紧就去扒那埋着的烤红薯,结果……母亲扒出来的不是红薯,而是粪便,手上沾的都是!我听的都快气炸了,我觉得要是当时我在场,非得跟他们干一架不可!但我母亲却没有这么做,她手也没洗,就去X姑娘家里找她父母说理去了。当然人家大人还是比较明白事理的,赶紧一边拿水帮我母亲冲洗手上的脏物,一边气愤的念叨着:“孩子,你受委屈了,这个丧良心的丫头,回来非得狠打她一顿!”晚上,对方父母又带着X姑娘到母亲家里来道歉,就这样,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,但是X姑娘和母亲之间也有将近一年见面不说话。
母亲身材比较瘦小,当然也就比较灵活敏捷。有一次,小伙伴们想打枣子吃,就让母亲上树去晃,他们在地上捡。母亲三下五除二,很快就爬上了枣树,并且奋力的晃动树枝,枣子就如雨点般地落了下来。等母亲从树上下来,红的枣子都被他们吃了个精光,只剩下一些没成熟的青枣了。
有时候,沉默并不是懦弱,而是看清了本质,不去逞一时的口舌之快。人生漫长,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,一时的得失也说明不了什么。而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力量才是无比强大的,这种力量就是告诫自己,一定要争气!现在看来也真是因果有报,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,但起码儿孙满堂,四季平安,比那些当年作恶使坏的人要强多了。
母亲还时常给我们讲一些玄幻的故事,听起来像是封建迷信,大家就当作聊斋故事听吧。一说是黄鼠狼不可侵犯。当时村里有个叫ZKW的老渔民,很喜欢搬鱼(搬鱼网,又叫搬筝网、抬网,是用竹竿或长树枝弯曲交叉,顶部用绳子绑起来,底下挂上渔网,再用一个杠杆作为支点,用绳子拉拽即可实现渔网的收放。)有一天
晚上他出去搬鱼,走到一处田埂的时候,看见有一队黄鼠狼迎面走来,足有七八只。田埂很窄,只容得下一人通过。狭路相逢,可不一定是勇者胜。当双方相距不到1米的时候,都停了下来,ZKW借着月光,观察着那队黄鼠狼,只见领头的那只嘴巴乌黑,不禁让他后背发凉,他知道按照农村里的习俗,是不能得罪黄鼠狼的,更不敢打它们。经常走夜路的老渔民果然是有经验啊,他沉思了一会儿,对着黄鼠狼说:“黄大仙,我不惹你,你也不要惹我,请你们给我让条路,让我过去吧。”只见那队黄鼠狼就像训练过的兵一样,齐刷刷地都跳到了田埂下面,把路让了出来。ZKW扛起渔网,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,头也没敢回。如果当时他逞一时之勇,驱赶或打了黄鼠狼,那后果也许会不堪设想。
还有一次夏天的晚上,ZKW又出去搬鱼,他准备在河边的一棵柳树旁打窝。整理好渔具,下了网后,他就靠在那棵柳树上,悠然地吸着烟袋锅子,等待鱼儿进网。没过一会儿,觉得后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对着他哈气,但也没敢回头一看究竟。这时,他又使出了老渔民的绝招,每当感觉背后有哈气,他就吐一口吐沫在手心里,然后涂在后背上,这样反复了不下于二十次。天快亮了,他收起渔网,就匆匆离开了。说也奇怪,一晚上,他连一条小鱼也没搬到。回到家后,他吃了点早饭,稍微休息了一会儿,叫上村里的几个年轻人,拿着铁锹、钢叉,去昨晚搬鱼的地方,想一看究竟。到了地方,只见那是棵枯树,树心有一个朽了的大洞,在树洞口,一条大蛇耷拉着脑袋,好像快要死去了,那蛇的脑袋足有碗口那么大。众人见状也没有将蛇打死,就又离开了。农村人认为,蛇是有灵性的动物,号称小龙,尤其是这么大的蛇,就更不敢得罪了。一般农村家里建房子或拆房子,如果地基里挖出来了蛇,都被认为是吉兆,说是家蛇,给主人家看家的。
我的童年就是这样,虽然家庭比较贫困,但是过得却也快乐。父母为了支撑这个家,辛勤劳作,毫无怨言,供养我们姊妹三人读书。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!作为子女,还有什么理由不尽孝道呢?感恩自己的父母,当是这世上每一个子女的第一责任。
下一期------青年时代,跟大伙聊聊我青年阶段的学习、生活经历,敬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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